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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莫潮生冷笑著掏出了一把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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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要從莫潮生那手鬼斧神工的廚藝說起。

莫潮生這人,脾氣賊暴、不會照顧孩子、而且做飯還一點兒都不好吃。

從前,在淩一弦的年紀還非常小,差兩三個月才滿一周歲的時候,莫潮生還抱著她翻山越嶺,去離家最近的小鎮子裏看過醫生。

小鎮裏當然不會有兒科醫院。整個鎮子上,最大的醫院一共三層,兒科大夫還得兼任婦科方面的工作。

莫潮生抱著頭發都沒長太長的小嬰兒給大夫看。

他口吻迷惑地問道:“醫生,為什麽我家的孩子斷不了奶呢?”

女醫生打量了一番少年人模樣的莫潮生,又看看他懷裏的淩一弦,心中暗暗嘆息一聲,轉過一番關於留守兒童的感慨。

但初步檢查以後,女醫生沒能發現任何問題。

“有可能是不喜歡某種輔食,你再給她換一種吃吧。”

莫潮生很堅持:“我能找到的食物都餵過了,她就是不吃。”

大夫想了想,覺得或許是孩子體內缺乏某種元素。

她撕下病歷紙,龍飛鳳舞地寫了一頁:“那你先帶寶寶做個檢查吧。”

小鎮醫院的醫療條件十分有限,翻來覆去就那幾樣常規檢查。女醫生仔細審視了一遍報告,沒發現任何符合猜想的蛛絲馬跡。

醫生追問莫潮生:“你說的‘不能斷奶’,究竟是怎麽個不能斷法?”

莫潮生仔細回憶了一下:“給她奶瓶喝就樂,餵她嬰兒輔食吃就哭。”

那名兒科大夫耐心很足。她詳細地檢查了淩一弦的口腔狀態、叩聽了淩一弦的腸胃情況,甚至還當場從自己飯盒裏挑了一筷子芋泥餵給淩一弦……

小淩一弦吧嗒吧嗒嘴,吃得挺香。

在排除了一切不可能以後,剩下的那個答案就是最終結果。

大夫忍著笑問莫潮生:“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你家的嬰兒輔食做得不太好吃,孩子不太願吃。”

莫潮生:“……”

心中毫無逼數的莫潮生,就和剛剛聽見狗會做飯的明秋驚一樣,發出了一聲震驚的叫聲。

他說:“怎會如此?”

莫潮生付掉診費,謝過大夫,心中仍然充盈著對自己廚藝的信心。

他覺得,大夫的判斷一定是哪裏有問題。

但是,關於莫潮生做飯究竟難不難吃的課題,很快就由淩一弦本人進行了證實。

當年他們落腳的那個山村,村裏家家戶戶都有種植大量倭瓜的習慣。

這種易於儲存的蔬菜,往往堆滿了各家各戶的地窖和廚房,甚至多到要拿去餵豬的地步。

某一天,莫潮生一個沒看好,剛學會走路的淩一弦就消失不見。

他對此已經習以為常,走到隔壁家大娘一看,果然從屋裏拎出了淩一弦。

據莫潮生回憶,當時的小淩一弦,正張著她那口沒長齊的小乳牙,捧著一塊金燦燦的倭瓜,吭哧吭哧咬得正香。

陪著莫潮生找孩子的大娘見到這一幕,驚得連手裏的盆子都摔了。

“啊呀,娃兒,那個吃不得!你要吃大娘給你找好的,這都是我挑不要的破爛倭瓜烀了,準備做豬食的!”

莫潮生:“???”

莫潮生的表情,逐漸從任其自然,變得懷疑人生。

他平時在家裏給淩一弦做的嬰兒輔食,也是這類東西啊。

結果淩一弦不吃他做的,跑到別人家去吃豬食???

莫潮生伸手一撈,就把淩一弦從那盆半生不熟的倭瓜堆兒裏拎了起來。

只見小淩一弦吃得滿臉臟兮兮,兩只小手上都印著倭瓜泥。她依依不舍地揮動四肢,仿佛只要再給她一個機會,就還要對著這盆倭瓜發起沖刺。

莫潮生:“……”

雖然在很多年之後,莫潮生堅持聲稱,自己做的嬰兒輔食沒問題。

而且,那些蔬菜泥和他做的飯菜比起來,甚至堪稱美味,證據就是淩一弦剩下沒吃的那些嬰兒輔食,全都進了莫潮生自己的肚子。

但在鐵一般的事例證明之下,淩一弦覺得,莫潮生的言語顯然蒼白地令人無法相信。

聽完這段往事的明秋驚:“……”

明秋驚默然不語。

他萬萬沒有料到,自己居然一語成讖。從淩一弦的描述裏來看,她的那位養父,確實不像是能養活兩個孩子的人。

只能說,淩一弦居然活蹦亂跳地長到今天這麽大,也不知道是托了多大的福氣。

表情幾番變化,明秋驚終究難以壓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他語氣和緩而委婉地問道:“那麽,狗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聽他提起老紅,淩一弦皺起臉來嘆了口氣:“那是因為我後來長大了。”

對於小時候嬰兒輔食的事,淩一弦其實已經記不住了。要不是莫潮生後來自己說漏嘴,淩一弦是不會知道的。

但關於老紅在自家安家落戶的全部過程,淩一弦至今也不曾一絲忘卻。

畢竟,這可是她生活質量得到重大改善的開始。

——前面提起過,比起嬰兒輔食這種以各種蔬菜泥為主的食物,莫潮生的正餐做得更爛。

小淩一弦最初並沒有“飯做得好吃”和“飯做得不好吃”這個意識。

由於周圍沒有參照物的原因,淩一弦只覺得天下所有的飯,大概都是這麽難吃。

而當練武練累了以後,身體需要大量的營養補充。不管莫潮生端上來的是什麽,只要不是石頭,淩一弦都能稀裏嘩啦地往肚裏咽。

直到某一天……淩一弦吃到了人生中第一桶方便面。

“……”

對於當時見識尚少的淩一弦來說,這種高油、高鹽、高熱量的美味食品,簡直不亞於傳說中的滿漢全席,完全可以把莫潮生做的菜吊起來打。

淩一弦快樂地撲進了方便面的天堂裏。

從小到大,只要淩一弦要錢,莫潮生就會給她。

看她明顯更喜歡吃方便面,莫潮生也沒說什麽,反而覺得挺省心的。

在養育孩子這件事上,新手養父莫潮生從零起步,拆東墻補西墻的姿態一直都顯得笨拙。

但在淩一弦連吃了一個星期方便面後,前來串門的村人無意之間聽說了此事。

他連忙提醒莫潮生,如果小孩子總吃方便面,可能會缺少營養,長此以往,對身體不好。

莫潮生:哦,原來如此。

於是當天晚上,莫潮生辣手摧花,直接掐斷了淩一弦的方便面供應。

淩一弦:垮起個小貓批臉。

被迫重新面對莫潮生做的食物的淩一弦,一整頓飯都悶悶不樂。

見此,莫潮生二話不說,直接把鍋鏟交給淩一弦,告訴她吃不慣可以自己做。

淩一弦:好耶!

於是,第二頓飯的時候,淩一弦下廚給自己做了一飯一菜一湯。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難吃,太難吃了。

淩一弦做的飯,簡直和莫潮生的廚藝不相上下。

莫潮生對此倒是沒有意見。

他這人從來不挑食,在淩一弦不做飯的時候,他自己做了什麽,莫潮生就吃什麽。要是淩一弦做飯的話,不管淩一弦做什麽,莫潮生也吃什麽。

聽到此處,明秋驚不由得插了句話。

“只要能把食物弄熟,不要糊鍋,一般也不會做得特別難吃吧。”

把孩子給逼到連吃豬食都覺得香的地步,明秋驚實在難以想象這是一種何其超人的廚藝境界。

面對這個疑問,淩一弦悠悠地嘆了口氣。

她詳細地跟明秋驚解釋道:“是這樣,我和莫潮生做飯的難吃,發展成了兩個不同的方向。”

莫潮生做飯的難吃之處在於,他總能把食材的口感弄得一言難盡。

曾經,有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淩一弦品嘗莫潮生燉的白菜豆腐,都感覺他其實是把十一二歲、非常愛出腳汗的男孩的膠鞋,給剁吧剁吧混到了湯裏。

明秋驚:“……”

這個形容未免太過形象。

明秋驚光是聽著,眼神就不由得恍惚起來。

“至於我做飯,”淩一弦的目光四處飄了飄,“我,嗯,我對飯菜的味道,把握得不是很好。”

淩一弦做飯的時候沒有很多,她一共下廚不到4次。

在淩一弦第4次下廚時,莫潮生剛吃了一口淩一弦做的地瓜,表情就僵住了。

然後,即使以他的不挑食程度,都忍不住放下筷子,跑去村口看了一眼。

明秋驚揚眉奇道:“他去村口做什麽?”

淩一弦沈著地說:“莫潮生以為,我把那個賣鹽的小賣部老板給鯊了。”

明秋驚:“……”

就是在那個晚上,莫潮生和淩一弦之間,發生了他們有史以來最嚴重的一次爭吵。

莫潮生指出,淩一弦做飯實在太難吃了。

淩一弦則認為,莫潮生沒有資格說世上任何一個人做飯難吃。

這麽多年過去了,莫潮生依舊非常自信。

他說:“我做的飯一點都不難吃。”

淩一弦說:“呸,就你做那個飯,除了我吃、你吃,連狗都不會吃。”

莫潮生說:“怎麽可能,你做的飯才是狗都不吃。”

淩一弦說:“我做飯難吃我承認。但你的飯就是不好吃。你信不信,如果狗不吃我做的飯,也一定不會吃你做的飯。”

莫潮生不信。

聽完這番連狗都不想聽的小學生式吵架,明秋驚緩緩吐出一長串省略號。

“…………”

他好像已經開始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了。

果不其然,當天晚上莫潮生連夜進山,從山裏抓了一只赤焰獒回來。

小淩一弦對赤焰獒豐厚濃密的紅色皮毛愛不釋手,早已忘記最初抓狗的初衷。

直到莫潮生當著一人一狗的面宣布:“以後這就是咱家的狗了,專門負責吃咱們家剩飯。”

說完,他就擺出了求證的態度,依次將自己和淩一弦做的飯餵給狗吃。

狗吃了淩一弦做的飯,直接吐了。

隨後,它又吃了莫潮生做的飯。

這回,狗一下子就哭了。

赤焰獒在異獸中的智商排名前列,它多半是聽懂了莫潮生的話,感受到了自己將擁有一個怎樣淒慘無光的黯淡狗生。

或許是實在無法接受自己餘下的狗生,只能伴隨著這種狗都不吃的東西度過,聰明的赤焰獒揚起自己靈巧的前爪,把這一大一小左右扒拉開。

然後它主動跳上竈臺,給自己炒了個蛋炒飯加餐。

明秋驚:“……”

即使心中早有預料,但聽到這裏,明秋驚還是覺得,這就他媽的離譜。

連他這種平時溫文爾雅,簡直像是白玉雕成的人物,居然都能被逼出一句粗口。由此可見,整件事帶給明秋驚的震撼程度。

明秋驚震驚地問:“可是,狗是怎麽炒蛋炒飯的呢?”

淩一弦安詳地說:“你不知道,老紅的表情很豐富的。他給我使個狗眼色,讓我拿鍋鏟,我就拿鍋鏟。”

總而言之,這頓蛋炒飯就磕磕絆絆地在狗的指揮下完成了。

在品嘗過赤焰獒特制的蛋炒飯後,淩一弦頓時驚為天人。

從那以後,赤焰獒長居家中,還被起了個名字叫做老紅。

淩一弦甚至精心為老紅制作了它的專屬廚具。

停頓一下,淩一弦主動解釋:“像是鍋鏟、大勺、舀調味料的小勺子,上面都根據老紅的爪爪大小,專門箍上了腳套。這樣的話,老紅無論想拿什麽都方便。”

說到這裏,淩一弦的聲音中漸漸浸染上了三分炫耀。

她問明秋驚:“你想不到吧,老紅還能顛鍋給雞蛋餅翻面兒呢!”

明秋驚:“……”

明秋驚安靜地想:我確實是想不到這種操作。

像是讓狗做飯這種事,他做夢都夢不出來!

現在,明秋驚的心中一片死寂,只剩下一個問題在腦海中回蕩。

他艱難地說道:“所以,你們平時吃飯的時候……”

“哦。”淩一弦平靜地說,“我們一般會給老紅100塊錢,讓它叼著去菜市場。今天老紅想吃什麽,就直接買回來。”

明秋驚:“……”

啊?你說什麽玩意兒?你們倆連菜都讓狗去買?!!

現在。哪怕淩一弦是明秋驚喜歡的女孩,明秋驚也不得不替狗說句公道話。

——那位素未謀面的老紅,究竟是不是狗,明秋驚尚且不敢確定。

但淩一弦和他的養父,你們倆是真的狗啊!

————————————

兩人來到了明秋驚的房間,明秋驚打開房門,又把自己的手機和解鎖密碼一並交給了淩一弦。

雖然這是他的房子,但明秋驚並未在此逗留太久。

臨走之前,他從櫃子裏翻出兩只格外柔軟的抱枕拋上沙發,又從冰箱裏拿出兩罐冰鎮橙汁放在茶幾上,示意淩一弦口渴的話直接喝,不用跟他客氣。

——從上一次淩一弦和她養父交涉的過程來看,明秋驚覺得,兩罐冰鎮飲料實在很有必要。

在做完這一切後,明秋驚就重新返回了訓練場。

至於更多的時間和空間,還是讓渡給淩一弦和他的養父吧。

耳朵一動,聽著明秋驚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淩一弦呆呆地望向掌心的手機,她既沒有選擇開屏,也沒有按下撥號鍵。

空蕩蕩的屋子裏,只留下淩一弦一個人,表情覆雜難言。

系統適時地冒了出來,輕聲呼喚淩一弦的名字:“宿主。”

淩一弦淡淡地“嗯”了一聲,卻沒有給出更多的回答。

剛剛在路上和明秋驚的那番交談,勾起了淩一弦不少昔日回憶,讓她越發地懷念起自己和莫潮生過去的點點滴滴。

淩一弦想起自己小時候,莫潮生總是帶著她搬家。

他們往往會從一個村落,搬向另一個更遙遠的村落。也不知道莫潮生究竟是從哪裏裏淘騰到這些聚居地的信息。

除此之外,莫潮生還很喜歡換手機號。他每次換完新號,都要讓淩一弦背下來。

在最頻繁的一段時間裏,淩一弦三個月內背了8個不同的手機號。

就在她終於不會把第6個手機號和第8個手機號弄混時,莫潮生又告訴淩一弦,可以把從前記住的那些手機號都忘掉了,因為他又換了一個。

淩一弦:“……”

那天,火冒三丈的淩一弦真是恨不得把自己背過的每個號碼都刻在莫潮生胳膊上,讓他看看到底有多少了!

現如今,這些往事如同潮水一般沖刷過淩一弦的腦海。

而淩一弦就像個一直生活在漩渦中心的海螺那樣,機緣巧合之下,她終於把腦袋伸出螺殼,發現不知從何時起,身邊早已布滿暗潮洶湧的海浪。

於是,淩一弦後知後覺:原來一切事情早在最初便已流露端倪。

“宿主。”見淩一弦遲遲沒有撥出電話,系統適時開口問道,“您確定莫潮生只是您的養父嗎?有沒有一種可能……”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是你的親生父親?

系統的問題雖然沒有說全,但淩一弦已經明白它的意思。

當下,淩一弦啞然失笑,矢口否認:“怎麽可能呢。你忘了嗎?莫潮生的年紀只夠做我的哥哥。”

系統心想,如果叛逆少年交女朋友比較早的話,倒也不是不可能。

下一秒鐘,這個剛剛升起的猜測就被淩一弦直接推翻。

只聽淩一弦講道:“我沒和你說起過嗎,莫潮生只大我12歲。”

系統:“……”

抱歉打擾了。

是它剛剛想得太禽獸了。

不過這麽一來,系統的邏輯模塊裏,無法推演的疑惑就更多了。

“宿主,一個12歲的孩子把您從嬰兒養到現在這麽大……難道過去那些年裏,您從來沒有和莫潮生問起過自己的親生父母嗎?”

淩一弦沈默片刻,緩緩說道:“不是的,我問過他一次。”

從小到大,淩一弦也只問過莫潮生那麽一次。

她問莫潮生:“我的父母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那一回,從來都有話直說、直來直往、做事幹脆爽利的莫潮生,難得地沈吟了很久。

最後他告訴淩一弦:她的母親溫柔又勇敢,是個美麗的女人。她的父親,則是個像英雄一樣的男人。

在滿足了淩一弦的好奇心後,莫潮生和淩一弦約定,以後不要再提起類似的事情。

系統的電子音微微有些遲疑:“然後……?”

淩一弦勾開了冰鎮飲料的拉環,慢慢地喝上一口。她感受著微甜的液體像一道冰冷的雪線,順著自己的食道一路滑進胃裏。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淩一弦閉上眼睛,悠悠地說道,“然後,我當然就再沒和莫潮生提過類似的問題。”

“……”

淩一弦的腦海裏,傳來幾道像是平時調撥電臺旋鈕時會有的嘈雜電波聲。

就好像系統想要說些什麽,又半路終止。

微微一笑,淩一弦沒有就著這個話題和系統繼續往下聊。

她大致能夠猜到系統想要表達什麽。

不過更深入的話題,淩一弦並不打算拿出來分享了。

她沒有和莫潮生再提及過自己的父母,當然不是因為一諾千金這麽簡單的理由。

淩一弦就純粹是……不想讓莫潮生感到為難而已。

——她是被莫潮生養大的。

雖然在平時,淩一弦叫起莫潮生的時候,“大哥”、“義父”、“師父”、莫潮生的名字、乃至於“龜兒子”和“孫子”這種稱呼都胡亂混著喊。

但毫無疑問,莫潮生是淩一弦唯一的養育人。

從小到大,淩一弦沒見過她的爸爸媽媽。她身邊只有莫潮生。

十幾年前的淩一弦,不過是個小小的人類幼崽。而莫潮生那個時候,也只是個脾氣比現在更加暴躁的小少年。

他毫無養育小孩子的經驗,甚至在過去的生活裏可能都沒見過該怎麽養孩子。

少年莫潮生被淩一弦氣到跳腳,一桿子劈碎了一塊半人高的石頭;淩一弦不肯練武,莫潮生被淩一弦氣得發癲。

可等到半夜淩一弦劇毒發作的時候,莫潮生還是得把小姑娘抱進懷裏,單手按住她的背心,源源不斷的向淩一弦體內輸送內力,壓制住那難纏的毒性。

有一次,莫潮生背著小小的淩一弦進山,尋找一味難得的藥材。

他們這一去,足有半個月之久。

有一天,因為沒找到合適的營地,兩人只好住進一個莫潮生連腿都伸不直的山洞,躺下以後,莫潮生小半個身子都露在洞口外面。

那天半夜,山上忽然打雷下雨。

淩一弦對莫潮生抱怨天氣很冷,莫潮生只好罵罵咧咧地翻身坐起來,一屁股墩在洞口,用自己的後背擋住了大半吹向洞裏的狂風冷雨。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莫潮生脾氣很差、耐性很糟、嘴上總是帶著一些不太幹凈的零碎。

他罰淩一弦紮上一夜的馬步,一旦教授武功時,演練三遍淩一弦還學不會,莫潮生就氣得踹樹。

可是,他從來沒有忽視過淩一弦真正的需求。

他們兩個像是兄妹、像是父女、像是師父和徒兒。兩個人,一大一小,就這樣相依為命了16年。

淩一弦想:所以,我怎麽忍心讓他為難?

……

20分鐘後,淩一弦終於撥出了這通電話。

電話只響了三四聲,就被對面接起。

這一回,莫潮生接起電話時沒再問出“你是誰”這種令人火冒三丈的問題,他大概把明秋驚的號碼保存了下來。

然而,別看淩一弦的腦海中那些上下沈浮、顏色斑駁的舊回憶尚未褪盡,可莫潮生剛張嘴說了第一句話,就把煽情的氣氛沖淡得七七八八。

莫潮生語氣很快,口吻很壞地說道:“餵!幹嘛?有事快說,我現在趕時間。”

淩一弦:“……”

淩一弦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天天趕時間,你連做飯都趕時間。”

大概自知理虧,莫潮生哼哼唧唧了兩聲,還是問道:“怎麽會給我打電話?”

淩一弦撇了撇嘴:“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嗎?”

“什麽?沒事兒還要給我打電話?”莫潮生的語氣聽起來十分不屑一顧,“得了吧,你當我不知道你?”

淩一弦:“……”

要是莫潮生就在跟前的話,淩一弦準要用大白眼翻他。

考慮到電話那端的莫潮生或許真有急事,淩一弦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你知道豐沮玉門嗎?”

“唔。”莫潮生不動聲色地應了一聲,“豐沮玉門,然後呢,你要跟我說什麽?”

他的語氣或許足以騙過世上的任何一個人,但卻絕對騙不過與他朝暮相處了十六年的淩一弦。

宛如東風壓倒西風一般,淩一弦的聲勢duang地一下立了起來:“你果然知道對不對?!”

莫潮生仍在裝糊塗:“我該知道什麽?”

淩一弦提醒他:“山海經。”

“……”

話都說到了這種地步,裝傻是肯定不行了。

但莫潮生仍然大驚失色。

——哦,這回的大驚失色是真的。

“連豐沮玉門和山海經有關都知道了?我的媽呀,天上沒下紅雨吧,你竟然開始有文化了?!!”

淩一弦:“……”

只能說莫潮生其人,就是擁有這種輕而易舉就可以令人暴跳如雷的超能力。

在打電話之前,淩一弦腦海裏呈現的,全都是莫潮生的各種好處。

然而,才剛跟他說了兩三句話,淩一弦就感覺心火上漲,很想當場敲爆莫潮生那顆狗頭。

這種時候,就看出明秋驚提前準備好冰鎮飲料的先見之明了。

淩一弦噸噸噸了大半瓶橙汁,這才壓下心頭升起的怒焰。

“你告訴我,為什麽我的血裏有毒?除了我之外,豐沮玉門裏還有我這樣的人嗎?《山海經》又和我有什麽關聯,什麽叫‘後山海’,有沒有‘前山海’?”

聽著淩一弦這一長串兒連珠炮似的問題,莫潮生悠悠地嘆了口氣。

行叭,孩子長大了,智商也開闊了,腦子更不像從前似的,那麽容易短路了。

“你血裏有毒,是因為你娘胎裏帶毒。”

莫潮生簡短地回答道:“至於豐沮玉門這幾年搞沒搞出跟你類似的武者,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你先好好參加你的節目吧,既然已經考完武者證,就拿著證明去a市少年班讀書。至於山海經和其他問題,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淩一弦眼神猛地一凜:“等等,你知道我考了武者證?你還知道我要去上少年班?你是通過直播了解我的消息的嗎?餵?莫潮生,你別掛電話——”

“——然後別再打我這個手機了,等我換完新號後,會給你撥回來的。”

莫潮生說罷,不管淩一弦在電話那頭一個勁兒地餵餵餵,直接一把就掐斷了通訊。

淩一弦氣得一拍茶幾,把易拉罐裏的另一半飲料也給噸沒了。

“餵?你掛我!莫潮生你大爺!這什麽人啊!”

還好意思說換了新號以後,就給她打電話。

莫潮生是不是忘了,這手機其實是明秋驚的。淩一弦自己的那個手機,早在下山那天因為泡水不能用了。

而在電話的另一頭,呈現在莫潮生眼前的,是一片獵獵作響的火場。

從寨子布局來看,這裏仿佛是一個隱藏在深山間的秘密基地。

整座寨子依山而建,周圍的樹木被清空了一大片。在還未著火的地方,尚且殘留著許多人類生活的痕跡。

前腳剛剛掐斷手機通訊,下一秒鐘,莫潮生就毫不猶豫地劈手一擲,將手機朝著聲音方向打出。

黑色的手機劃過一道利落的曲線,帶著破空風聲,落進橙紅色的火苗之間。

眨眼之間,高溫點燃了手機電池,引發了一場劇烈的小型爆炸。強氣流掀起了漫天的沙土,一時之間,土屑四濺,落在皮膚上時直把人打得生疼。

莫潮生摸了摸腳邊那條皮毛赤紅的獵犬,他冷笑著說道:“滾出來。再不出來我就放狗。”

“……”

這一回,火場裏終於有了動靜。

這座山寨原本一片死寂,仿佛只有火焰在畢剝作響。

但在莫潮生的警告聲落下以後,橘紅色的火苗有意識般地向兩側翻動,從燃燒最旺的山寨中心裏,走出了一個身材彪悍的壯年男人。

這男人把頭發剃得光光,他赤著上身,背上紋著一只形狀猙獰的怪獸,頭生四角、長著一雙彘耳,形貌宛如傳說中的異獸“諸懷”。

壯漢左手提著一把巨斧,右手則拎著一把厚重的大盾。光頭男人獰笑著看向莫潮生:“我都聽到了,原來他們兩個的小崽子居然還真活到了現在。”

“可不是嗎,不但活得比你精神,而且長得還比你這醜逼漂亮一萬倍。”

莫潮生不屑地一撇嘴:“我剛才是特意把這個好消息說給你聽的,好讓你離開人世時能瞑目一點。”

光頭男人露出牙齒:“我為什麽要因為這個消息瞑目?”

“哦,那你不想瞑目唄。”莫潮生嗤笑一聲,“可以,你愛怎麽死怎麽死,反正不關我屁事。”

停頓一下,莫潮生又想起一件事來。

“哦,對了,死前把我要知道的事都交代一下——你剛剛都聽到了吧,除了我之前問你的那些,還有我家小孩兒的問題。除了‘鴆’之外,你們這些年又搞出了什麽毒物來?”

“……”

光頭男人兇惡地看向莫潮生,眼中騰騰往外冒火。

他左手略略一頓,那柄巨大的、足有一人高的斧頭,就在地面上砸出了一個寸許深的小坑。

“有意思,你連慣用的武器都落在我手裏了,現在居然還能說出這種大話來?”

莫潮生冷笑一聲:“傻逼。老子現在用這個更順手。”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背後拿出一柄嶄新的兵刃來,順手就打開了兵刃的開關。

“……”

聽著那柄兵刃散發出的可怕噪聲,光頭男人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隨著莫潮生和他的兵刃越逼越近,一直以來,態度都十分蠻橫的光頭男人,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

他大叫道:“刑天,你他媽腦子有病吧!!!”

在他們這種等級的武者決鬥中,誰會像是莫潮生一樣,一言不合就掄起一柄等人高的電鋸開始突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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